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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女拒当吸血包,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

辣辣小麦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“少来管我。”辛云舟道,“母亲就给我留了这一枚玉佩,你成日跟那祁淮予卿卿我我当然什么都不在乎,我却就要我的东西!”辛久薇被他凶了一句,也不生气,正要开口。那歌女竟挣脱了望晴二人的束缚,又跪下了,“砰砰砰”就磕了三个响头。“辛公子,是我错了,您饶了我,您饶了我吧!”她的动作太快太坚决了,辛云舟目瞪口呆,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。辛久薇不动声色地看着。前世这件事传出来时,辛久薇其实并不太相信自己的哥哥会下重手教训一名歌女。可事实就是,所有人都见到辛云舟在拉扯间踹了那歌女一脚,对方当晚就暴毙了。虽说从时间上来说不能证明人是因辛云舟死的,可在外人眼里,这条命也算在辛云舟头上,纨绔之名也坐实了。而前世的辛久薇在很久以后又见到了那名歌女。对方根本没有...

主角:辛久薇祁淮予   更新:2025-05-20 20:5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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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辛久薇祁淮予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贵女拒当吸血包,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》,由网络作家“辣辣小麦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少来管我。”辛云舟道,“母亲就给我留了这一枚玉佩,你成日跟那祁淮予卿卿我我当然什么都不在乎,我却就要我的东西!”辛久薇被他凶了一句,也不生气,正要开口。那歌女竟挣脱了望晴二人的束缚,又跪下了,“砰砰砰”就磕了三个响头。“辛公子,是我错了,您饶了我,您饶了我吧!”她的动作太快太坚决了,辛云舟目瞪口呆,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。辛久薇不动声色地看着。前世这件事传出来时,辛久薇其实并不太相信自己的哥哥会下重手教训一名歌女。可事实就是,所有人都见到辛云舟在拉扯间踹了那歌女一脚,对方当晚就暴毙了。虽说从时间上来说不能证明人是因辛云舟死的,可在外人眼里,这条命也算在辛云舟头上,纨绔之名也坐实了。而前世的辛久薇在很久以后又见到了那名歌女。对方根本没有...

《贵女拒当吸血包,寒门白眼狼急疯了辛久薇祁淮予》精彩片段


“少来管我。”辛云舟道,“母亲就给我留了这一枚玉佩,你成日跟那祁淮予卿卿我我当然什么都不在乎,我却就要我的东西!”

辛久薇被他凶了一句,也不生气,正要开口。

那歌女竟挣脱了望晴二人的束缚,又跪下了,“砰砰砰”就磕了三个响头。

“辛公子,是我错了,您饶了我,您饶了我吧!”

她的动作太快太坚决了,辛云舟目瞪口呆,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。

辛久薇不动声色地看着。

前世这件事传出来时,辛久薇其实并不太相信自己的哥哥会下重手教训一名歌女。

可事实就是,所有人都见到辛云舟在拉扯间踹了那歌女一脚,对方当晚就暴毙了。

虽说从时间上来说不能证明人是因辛云舟死的,可在外人眼里,这条命也算在辛云舟头上,纨绔之名也坐实了。

而前世的辛久薇在很久以后又见到了那名歌女。

对方根本没有死,还在为祁淮予效命。

辛久薇靠近辛云舟,轻声耳语,“哥哥,外面所有人都看着,你今日若是教训了她,定会留下不饶人的名声,以后外面有什么事,旁人难道不会第一个怀疑你、找你麻烦?”

见辛云舟神色微怔,她又道,“况且若是传到父亲耳里,他定会教训你的。”

辛云舟神情微变,嘴上还道:“我挨他的骂还少吗?不缺这一次。”

“可我害怕你挨骂。”辛久薇搭上他的手腕,“哥哥,我们快些回去吧,我好怕她把自己磕头嗑死了。”

想到这个妹妹虽然任性,却也从小就胆小柔弱,辛云舟心中叹气。

“可我的玉佩……”

“总归是她不小心的,母亲在时那样慈悲,也不会为难他人的。”辛久薇柔声道,“回去后我将母亲留给我的那副字给你吧。”

辛云舟的神色终于缓下来,“我要你的东西做什么。”

他摆摆手,“罢了罢了,她也不是故意的,散了吧。”

歌女还跪在地上,忘了应对。

外面的人见无热闹可看,逐渐也散去。

辛云舟见歌女还跪着,皱了皱眉,“跪上瘾了不成。”

因站得高,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歌女敞开的衣领,很快别开眼。

歌女心中飞快思量着,缓慢地站起来。

正要想些办法,就听见辛云舟叫来了小厮,“把我带出来的药膏给她。”

手中被塞进一个青瓷的小瓶子,歌女一怔,再回神时,辛云舟已经带着辛久薇走了。

辛久薇出门前回过头来,歌女就这样与她对上视线。

随后她看见那矜贵的小姐冲她笑了一下,笑意很浅,向来敏锐的她却看不懂其中的含义。

等人都走了,歌女缓缓走到角落的铜镜前,摸了摸自己藏在衣领下的后颈。

辛云舟不是第一次来,她之前故意让对方看见了自己后颈的乌青,说是被那些纨绔公子打的。

原本只是想博取辛云舟的同情心的。

手里的青瓷瓶子像是忽然有了烫人的温度,歌女叹了口气,将药瓶收进袖子里。

辛久薇有很多话想跟辛云舟说,可也知道一时急不得。

前世哥哥是扶不起的阿斗,但本心不坏,她这次定要仔细看着,别让家人再落入祁淮予的圈套。

到了家门口,辛久薇被辛云舟搀扶着下了马车,兄妹两正要上台阶,门口等着的几人忽然围了过来。

“辛三小姐。”

“你会来得正好!祁兄怎地还不出来?”

辛久薇眉头一皱,与辛云舟对视一眼,问这几名书生模样的人。

“诸位有何事?”

其中一位模样最年长的书生道:“是祁兄让我们今日来找他的,我们都是来颍州考学的学子,前些日子祁兄答应了给我们一处住处。”

“对对。”旁人附和道,“他说了让我们来辛府找他。”

辛久薇笑了。

这祁淮予还真把自己当辛氏的主人了,大方得很!

她看着众人开口道:“诸位误会了,祁淮予并非辛氏子弟,做不了辛府的主,他今日也不在,先生们请回吧。”

几名书生闻言皆是一怔,随后面上皆有些难堪。

“这……怎地会这样?”

其中一名吊梢眼的青年哼道:“早说过不可受嗟来之食,你们非要来!”

“怎地这般说话?”年长的那位道,“咱们也是跟祁兄论过文章的,知他胸有沟壑、才高八斗,才如此信任,况且也说好了日后相互学习,唯祁兄马首是瞻,怎么能算嗟来之食?”

青年道:“那还不是被骗了!”

他旁边的书生道:“怎地算骗,不能算骗!”

这人小心地看了一眼辛氏兄妹,小声道:“祁兄不是说过吗?辛氏的小姐有些任性,想来是跟祁兄闹了脾气,咱们不过是被波及的,怎地怪得了祁兄?”

“是啊,是啊。”其他人也小声附和,“这些高门大户素来傲慢,我们也别让祁兄难做了。”

他们的话隐隐传入辛久薇耳里,她冷眼看着他们议论,心中思索着。

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,她才道:“诸位先生,方才是我唐突了。”

见几人看过来,她脸上变得笑吟吟的。

“先生们从别处来颍州考学,想必都是风尘仆仆,家父素来欣赏读书人,久薇也不该怠慢各位先生。”

“家兄近日也要考学,不如先生们考学期间就住在辛府,有什么困难尽可开口,若是能为家兄指点一二,或是相约用功,久薇也感激不尽。”

祁淮予用她家的钱做人情,哪有这么好的事?不如她顺水推舟。

几名书生面面相觑,有人脸上露出心动的神情。

却听那位吊梢眼青年又说:“我们今天过来,是因为祁兄有令人钦佩之才,并非贪图你家的富贵!”

辛久薇道:“可先生们若是跟我兄长一起读书,既能有个好的环境准备考学,又能互相切磋进步,何乐而不为呢?”

“进步?”那青年冷笑一声,“早便听祁兄说过,辛家少爷不堪为读书之才,你说这话,难道不是想我们来给你兄长做免费的先生?”


她说完,也还维持着跪下的姿势。

辛久薇缓缓蹲下身与她齐平,看向她的眼睛。

“只是我哥哥的一次举手之劳,就值得你记这么久吗?”

歌姬笑了笑,“您不知道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,一次举手之劳代表着什么。”

辛久薇沉默了一下,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辛葵,奴家叫辛葵。”

辛久薇将她扶起来,站好后还维持着握着她的手的姿势。

“辛葵,祁大公子是我表哥,今日之事多谢你坦诚相告,我会记得你这个恩情。”

歌姬垂下眼,“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辛久薇道:“待会儿我会先将表哥劝回家,你回去就同祁淮予说没有寻到机会。”

“三日后是我外祖寿辰,我会请你们去祁府献艺贺寿,你可能前来?”

歌姬很聪慧,立时便问:“三小姐想让我做什么?”

辛久薇笑了笑,“明日我会传信给你,辛葵,做完这件事,我帮你赎身归藉,可好?”

歌姬眼中错愕,思索一番,轻笑了一下:“三小姐这样大方,想来让我做的事也不容易。”

“你既能帮祁淮予做这样的事,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应该也不难接受吧?”

辛久薇笑了笑,“祁淮予给你一口吃的,却又让你进歌楼,入贱籍,我没有太大的本事,但将你拉出来也不难。”

她冲辛葵眨了眨眼睛,有些俏皮,“我是不是比祁淮予好一些?”

辛葵笑起来,“三小姐若真的救我出水火,又与辛葵的再生父母有何异。”

“没有这样夸张。”辛久薇轻轻拍拍她的手背,“我们公平交易。”

辛葵又低头想了想,随后抬起头来,“好,我愿为三小姐效劳。”

没过多久,辛久薇返回二楼,说自己好像吹了风,身体有些不适。

祁怀鹤道:“那便早些回家歇息,别吹病了。”

因她看着实在难受,祁星绘也收了玩心,几位公子不好挽留,辛久薇顺利地跟祁氏兄妹一起回了祁宅。

翌日,辛久薇以可能染了风寒为理由,让望晴带着她给辛葵写的信出了门。

信中是她要辛葵后日在外祖寿诞上做的事。

望晴很快就回来了,回复信已送到辛葵手上,又说起路上遇到的一件怪事。

“奴婢想着既然是出门抓药,那自然得带着药回了呀,就去了一趟医馆,谁知连着找了两间医馆,今日都没开门,奴婢又去药房,竟然也没人。”

“真奇怪,这匀城的医管还休沐的么?”

辛久薇也觉得好奇,“那你这药从哪里抓的?”

“遇到了一个路边卖药的老爷爷。”望晴道,“好生奇怪,他一眼看出我要抓药,听我说要治风寒的,便抓了一些给我。”

辛久薇道:“定是你在药房门口徘徊,他要看出来也不难。”

她伸出手,“给我看看。”

望晴将药包放到桌上,辛久薇拆开,拿起里面的药材闻了闻。

不过她也不通岐黄之术,闻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“的确有些奇怪。”她想了想,“药房和医馆都关了,路边却有卖药的。”

她将药材放回去,重新包好,“今日祁淮予在做什么?”

望晴道:“奴婢让咱们的人盯着的,他今日一直在我们住的客厢那边,好像没出去过。”

辛久薇点点头,吩咐望晴:“见到他出来,记得叫人来回复。”

昨日祁淮予的计谋没成,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,但会什么时候出手就未可知了。

她得给他下一剂猛药。

只是可能有点对不起表哥,只能先给表哥赔个不是了。

辛久薇心里想着,默默给祁怀鹤道了歉。

午后,望晴来说见着祁淮予了,在他们住的客厢那边以清点寿礼为由使唤人做事。

辛久薇微微一笑,“眠风,帮我梳头;望晴去请一下表哥,就说我心中不踏实,请他陪我再去确认一下寿礼。”

祁怀鹤今日在家中温书,很快就来院子接上辛久薇,去了暂时存放寿礼的客厢。

果然里面正忙碌着,祁淮予负手站在院子中间,有模有样地指挥着祁家的下人。

不知道的,还以为这次来贺寿的队伍里,他是话事人。

“久薇,怎么过来了?”

见到辛久薇,他又是一副关心模样。

“听闻你感染了风寒,怎么不在卧房里歇着?”

“我心中总放心不下,来看看。”辛久薇平静地说,也不回应他的关心。

祁淮予道:“有我在,你有何不放心的,再说往年都是我送寿礼过来,不会有事的。”

辛久薇微微一笑,“往年不都是外祖家的下人负责清点么?想来淮予也是第一次进来,咱们都没经验,小心一些总是好的。”

“我叫人来点,阿薇你在一旁看着。”祁怀鹤道,“东西过了眼,你就能放心些。”

辛久薇乖巧地说:“多谢表哥,没有怀鹤表哥,我都不知道有多紧张。”

祁怀鹤眼中含笑,“外祖若是知道你如此放心,也会心中欣慰,咱们阿薇是长大了。”

看着两人的互动,祁淮予脸色有些不好。

辛久薇只当没看见,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地清点,眉间露出忧愁之色。

“许多年没有来匀城,如今看着,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。”

祁怀鹤沉默了一下,道:“当年我亦年纪小不懂事,没发现你在这里受了委屈,也难怪你姐姐怪我。”

辛久薇有些诧异,“姐姐怎么怪表哥?”

“难道她不是怪我没照顾好你,才不愿来匀城的吗?”祁怀鹤苦笑,“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了。”

辛久薇柔声道:“表哥怎会这样想?咱们两家过去这些年不常走动,又不是表哥的过错。”

她皱了皱眉,眼睛慢慢红了。

“外祖对我们都是很好的,只是与父亲有误会,父亲这几年每每到外公的寿辰或娘亲的忌日,看着都郁郁寡欢。”

“阿薇见着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
祁怀鹤见她似乎要落泪,向来稳重的人有些束手无措,忙叫望晴送帕子来。

“怎的就要哭了。”他叹气,“祖父老了,有些固执,况且我听父亲说,从前他最疼爱的就是小姑母,丧女是切肤之痛,我们做小辈的,也要理解一二。”

辛久薇擦了擦眼泪,“我自然是理解的,不过是想起父亲日日叹息,心中觉得不安罢了,咱们两家本应是最亲近的关系,如今却生分成这样,尤其是……”

她顿了顿,似乎欲言又止。


玲碧面色一白,“我……奴婢……”

“你不认得吗?”辛云舟大声问,“一个字都不认得?!”

玲碧下意识看向祁淮予,又很快收回视线,硬着头皮道:“奴婢只认识几个字,这上面的都不认得……”

辛久薇问:“你既然都不认识,又怎么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,又怎么知道是我姐姐的字迹?”

她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绕过一圈,又落回玲碧身上,放缓了语速,“你是我哥哥院子里的洒扫丫鬟,是从哪里见过我姐姐的字迹?”

玲碧支支吾吾,额前冒出秘密的汗。

“我,我是因为……”

辛久薇走到两位长辈面前,柔声道:“父亲,叶先生,据我所知,模仿他人字迹并非罕见之事,玲碧的话漏洞百出,明显是有他人指使,此事是诬陷。”

辛父看了看辛久薇,又问辛兮瑶:“当真不是你写的?”

辛兮瑶看了看辛久薇,又回头道:”父亲知道女儿的行文习惯,若是我代笔,怎会是云舟能比得上的水平。”

此话一出,有人忍不住笑了几声,辛云舟尴尬地揉了揉头。

祁淮予站出来道:“如此看来,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何人模仿了大小姐的字迹,但玲碧的话的确漏洞百出,此事既然理不清,便作罢了吧,辛兄做一篇文章不容易……”

他嘴上这般说着,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,一副就算辛云舟是靠姐姐代笔,也不要深究了的语气。

辛久薇就知道他要来这一套,正要开口,一旁观察许久的叶先生却忽然出声了。

“才学是否属于自己,不是一篇文章就能决定的。”叶先生站起身,缓缓走了两步,“此事暂且不论,不如我重新命题,两位公子在此再做一篇文章,现场考教吧。”

祁淮予自视远胜于辛云舟,闻言自然不怕。

辛云舟面色犹豫,看向姐妹二人。

辛兮瑶道:“你又不是胸无点墨,怕什么?再如何,写出来的也是你自己的东西,就算是输了,也光明磊落。”

辛久薇没说话,只对辛云舟点了点头。

叶先生抚着胡子思索了几分,缓缓出了一题。

“两位公子,请吧。”

下人搬来桌椅,摆放好笔墨纸砚,供祁淮予和辛云舟当场做题。

辛云舟在听见题目的时候就眼睛一亮,猛地看向辛兮瑶。

辛兮瑶微怔过后,竟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。

辛久薇也松了口气。

——叶先生这道题目中,竟有八分内容与昨日讨论过的重合!

其中辛云舟不解之处,辛兮瑶也指点过几分,辛云舟虽不善文章,但领悟了还算不错,已将其中道理参悟透了几分。

果然,只见他拿起毛笔,眉间神色不似之前焦急。

只是祁淮予似乎更加胸有成竹一些,利落下笔。

一炷香的时间后,两人停了笔。

辛久薇已和辛兮瑶坐回了席中。

叶先生仔细看了二人的文章,沉吟半晌,道:“二位公子的文章各有所长,祁公子文采斐然,擅引经据典,基本功十分扎实,实属优秀之作。”

祁淮予面露微笑,向叶先生一作揖,“先生谬赞。”

他对自己的文采十分自信,更是知道辛云舟有多草包,心中十分自信。

却见叶先生拿起辛云舟的文章,思考道:“辛公子的文章稍显稚嫩,看得出不足之处。”

祁淮予勾起唇角,面露得意之色。

辛云舟面色一白,颓然低下头。

他原本就觉得自己赢不了祁淮予,但前两日被姐姐和妹妹关怀鼓励后,其实心中也升出了斗志和希望,只是现在听见叶先生这样说,又丧气下去。

祁淮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袖,等着叶先生宣布收自己为学生。

“不过。”谁知却又听叶先生道,“我出此题,其实并非为考察两位的才学,而重点在其中的解决之法。”

他沉吟几分,“祁公子文章行文干练,提出的方案是上上之策,能得到相对好的结果。”

“不过,辛公子的解决之法虽然不完整,但其中核心将百姓放在了首位,我等读书之人,是为何读书?”

“辛公子心系百姓安危,以人为本,老朽十分欣赏。”

祁淮予面色微变,笑意有些僵硬。

辛云舟抬起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彩。

辛父沉思几分,问:“那叶先生决定选谁做学生呢?”

叶先生反复看着两篇文章,面露犹豫之色。

辛久薇与辛兮瑶对视一眼,两姐妹都有些紧张。

众人也等着叶先生揭晓结果,但似乎这位大儒并没有做出选择。

祁淮予开口:“叶先生,学生……”

“家主!”

一个小厮忽然从门口跑进来,打断了祁淮予的话。

他跑到辛父面前,道:“觉明大师来了!”

辛久薇猛然抬起头,有些紧张地拽紧了袖子。

辛父连忙站起来:“快请进!”

小厮很快跑回去,将觉明引了进来。

白衣僧人缓步自庭院外走来,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,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。

觉明走到辛父和叶先生面前,略一行了一个佛礼。

辛父连忙拱手,道:“还以为大师不来了,快请入座。”

叶先生也笑道:“觉明小弟来得正好,我正为难之中,不如小弟给我几分建议。”

觉明侧耳听叶先生说了几句,点点头,接过两人写的文章,看了起来。

庭院内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,辛久薇坐在席间,静静盯着觉明。

觉明神色淡然,似乎是将文章看得缓慢而仔细,然而无论他看到哪里,面上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,看不出任何喜恶。

辛久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袖子,忽然对上了一道冷淡的视线。

是觉明墨色的眼睛。

他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了一眼,正好与辛久薇对视。

辛久薇下意识停止了背脊,竟觉得呼吸有些紧张。

她拿不准,觉明对她那日的话是怎么看的。

他会信她吗?会帮她吗?

还是说,他也会如其他人那般,站在祁淮予那边,像前世那样,做祁淮予青云直上之路上的贵人?


此日春光好。

祁云舟终于迎娶了他心目中勇敢坚毅的白月光——薛氏孤女薛应雪。

而一直被他嫌弃过于柔弱的辛久薇,正躺在床上呕血不止。

辛久薇想,难怪祁淮予让她搬来这个偏远的小院。

她已毒入肺腑,半死不活,任谁看了都觉得晦气。

屋外丫鬟听见她咳嗽后立刻推门而入,抓着她的头发,将一碗又臭又苦、含着药渣的汤汁灌进她口中。

“新夫人说了,大喜的日子不能死人,你就算要死,也得把今天过了!”

辛久薇差点窒息,咳出满脸血与泪,狼狈不已。

“既然怕我死……就将那颗解百毒的丹药还我。”

从前,她担心官场危险,从神医那里求得丹药,全都给了祁淮予,只希望危险时刻,能保祁淮予一命,其中就有一枚可解百毒的丹药。

丫鬟不屑道:“此等神药岂是你能吃的?新夫人身子孱弱,大人已将丹药给她调理身子了。”

辛久薇一怔,低低地笑起来。

笑着笑着,眼泪流进口中,与呕出的鲜血混成了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
她用来救命的药,祁淮予给了薛应雪调理身子?!

薛应雪不是一向自诩将门虎女,最看不起她们这种娇气小姐做派吗?

是了……一直都是这样。

她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了祁淮予,而祁淮予总说薛应雪失怙可怜,转手就将好东西又给了薛应雪。

那时,辛久薇是颍州的世家小姐,祁淮予拥有的一切都有她的功劳,因此从未将薛应雪放在心上,只以为是祁淮予心善。

后来,祁淮予出人头地,辛久薇却失去一切,落入和薛应雪同样的境地。

她谨小慎微,生怕做错事说错话,在这吃人的京城里给祁淮予惹麻烦。

可祁淮予却嫌她太瞻前顾后,不如薛应雪坚强飒爽。

丫鬟摔了碗便走,辛久薇心口痛得麻木。

她等到窗外被夜色染尽,渐渐绝望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被推开,有人逆着月光站在门口,不肯踏进来一步。

毒在发作,辛久薇已经看不清了。

但她知道,祁淮予一定穿着大红喜服,就如当年他们成亲时一样。

辛久薇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坐起身,“真难为你,洞房花烛夜还能来看我。”

祁淮予的声音很冷淡,“我来看着你,别在卯时之前死了。”

辛久薇不住咳血,“我从未想过拆散你和薛应雪,为何……为何一定要我死?”

“阿雪不能为妾。”祁淮予淡淡道,“我此生,只娶她为妻。”

辛久薇愣住,随后猛地放声大笑。

她笑得嘶哑,笑得艰难狼狈。

“祁淮予,你不觉得可笑吗?只娶薛应雪为妻?难道当初入赘辛家的人不是你?”

祁淮予脸色微变,冷道:“若不是你爹以权势相逼,你以为我会娶你?”

辛久薇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祁淮予。

“你要娶她为妻,大可与我和离,哪怕是放妻书我也认!可你、可你……”

“哈……是了,你如今是百姓爱戴的祁大人,新皇面前的纯臣,如何能做停妻再娶这样的事。”

所以她得死,薛应雪才能是祁淮予名正言顺的妻。

“祁淮予。”辛久薇耳边嗡嗡直响,快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清了,“我爹如此看重你,尽全力扶持……没有辛家,你一辈子都是奶娘的儿子!祁大人饱读诗书,竟读成了白眼狼!”

当年的辛久薇,有做世家家主的父亲,有富商外祖留下的巨额家产,她原本是颍州最尊贵的姑娘。

直到她爱上祁淮予。

无论被兄长和姐姐指着鼻子骂多少次胳膊肘往外拐,她还是眼巴巴地捧着最好的东西给他。

央父亲给祁淮予和他娘放了奴籍,送他去拜师,带他结识世交家的公子,给他最好的吃穿用度。

兄长读不好书,她就求父亲把机会给祁淮予。

姐姐要议亲,她说对方曾与祁淮予交恶,不可结亲。

兄长大闹一场,失了父亲的信任,从此只知花天酒地,成了颍州有名的纨绔废物,那一年与人争执,生生被打死。

姐姐弃了婚事,之后每每定亲,男方不是坠马就是染上重病,姐姐成了人人皆知的克夫命。她一气之下上山修行,马车却跌入山崖,尸骨无存。

而她们的父亲,也在将辛家和辛久薇交给祁淮予后,病逝了。

她从家人万般宠爱的掌上明珠,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。

想起家人,辛久薇心中剧痛。

她倾尽辛家一切,助祁淮予上青云,那时明明说好的,她助他成才,他护她安稳……

而如今的祁淮予却冲进来,用力掐住她的下巴。

“辛久薇,我最恨你这副挟恩图报的嘴脸。”

“你辛氏区区末流世家,你爹汲汲一生也不过是个颍州太守,拿什么帮我?”

“拜入大儒门下,靠的是我自己寒窗苦读;门荫入仕,是老师对我欣赏信任;如今的官位与权势,亦是因我有从龙之功,你?”

“你既无眼界,亦不贤惠,如何能助我?”

辛久薇疼得流下眼泪,“辛家的一切我都给了你……”

祁淮予冷笑,“你父亲老而无用,亲兄长不学无术,若不是我力挽狂澜,你辛家早没了!”

辛久薇不可置信。

眼前此人……真的是那个君子如玉的祁淮予吗?

事到如今,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,蠢得有多可笑。

“辛久薇。”

祁淮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
“你看,哪怕是要死了,你还是这般愚蠢模样。”

“你连阿雪的头发丝都比不上,活着只会拖我后腿。”

祁淮予走了,他走到门口,拉起一直等在屋外的人的手。

辛久薇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了,却觉得薛应雪一定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,平静又傲慢地看着自己。

“辛久薇,下辈子做个聪明人吧。”

渐渐地,辛久薇五感尽失。

他们辛家,就像那话本子里的垫脚石,在祁淮予功成名就的路上被踩得粉身碎骨。

而这一切,都是因为她的蠢笨,就那么不听劝,就那样一意孤行地爱着祁淮予!

她失去意识,眼前却如走马灯一般。

最后,她看见很多年前,屋外大雨连绵,少女时的她端坐寺中,神情倨傲。

“你们弄错了,我辛久薇不可能抽中下下签。”

那解签的年轻高僧面容已在记忆中模糊,辛久薇却始终记得他雪白的僧衣。

“下下签并非坏事。”

“万般命数,皆在自己。”

大雨渐停。

窗外传来鸡鸣,卯时已过,是新的一天了。


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反应,之前最先同辛久薇打招呼的穆公子笑着来问她。

“表妹从颍州来,应当听过盼月楼的名气吧?这几位歌姬都是从盼月楼请来的,听闻水平极好,表妹且听听如何。”

祁星绘吃了好几种精致的果子,闻言道:“乱喊什么,谁是你表妹。”

穆公子展开扇子摇起来,“我与怀鹤兄是异父异母的兄弟,怀鹤兄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。”

祁星绘翻个白眼,“你想得挺美,想给我们久薇做表哥的人可多着呢。”

几人又说笑起来,辛久薇陪着聊了一会儿,歌姬们已有序地开始演奏了。

那用瑶琴的歌姬是第一个唱的,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,视线时常往辛久薇这边看。

到了后面,还弹错了几个音,伤了指甲。

“啊。”她面色有些白,连忙跪下道歉,“公子们见谅。”

穆公子上前将她扶起来,“不过是意外,莫要这般惊慌。”

歌姬感激地看看他,正要说话,却见辛久薇站了起来,朝她缓缓走来。

“你的指甲断了,去处理一下吧。”辛久薇的声音温和,“我这里有药,我陪你去吧。”

歌姬似乎受宠若惊,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。

祁怀鹤没注意她,只对辛久薇道:“叫酒楼的人去吧,阿薇,你待在此处莫乱走。”

“没关系的。”辛久薇乖巧地说,“怀鹤表哥,酒楼的人对她们不一定上心,她的手指都流血了,我看着难受,反正只是举手之劳,我去去便回。”

祁怀鹤只觉得她心善,便道:“那你当心些,快些回来,将你的丫鬟带上吧。”

辛久薇行了礼,带上望晴,亲手拉着歌姬去了僻静处。

等没有了旁人,辛久薇让望晴拿出外伤用的药,“先处理一下吧,再来说你想同我说的话。”

歌姬脸上已没了刚才的紧张和慌乱,已是一派镇静。

“没想到三小姐也来了匀城。”

辛久薇皱眉,“你帮祁淮予做事,他却没告诉你我也在匀城么?”

眼前画着浓艳妆容的歌姬,正是祁淮予的手下,那日在盼月楼差一点陷害哥哥的人。

歌姬脸上露出些诧异神色,想说什么。

却又听辛久薇说:“你不必否认,也不必问我为何知晓,但你是聪明人,应当也知道,那日在盼月楼,我就已经知晓了你的意图。”

歌姬抿了抿唇,问:“那三小姐今日找我,又是为了什么?”

“祁淮予让你来做什么。”辛久薇直接问,“与我,或是我身边的人有关吗?”

歌姬没说话。

好一会儿,她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,“前些日子我听闻辛公子拜了师,他最近可好?”

辛久薇有些意外,反应过来,笑道:“他能有什么不好,你是看他多日没有去歌楼,担心他在别处醉生梦死了么?”

“我没有这样想。”歌姬道,“三小姐,我是被祁淮予叫来的,原本是来帮他打探一些情报,但昨日,他让我为他做另一件事。”

辛久薇皱眉,“什么事?”

歌姬顿了顿,低声说:“他要我勾引那位祁大公子,还要闹得人尽皆知。”

四周骤然安静了几瞬。

辛久薇心中升起一股怒火。

她太了解祁淮予了,歌姬只说这一句,辛久薇就猜出了祁淮予的意图。

想来就是这些日子他见着她与祁怀鹤走近,怕祁家撮合他们两人,便要破坏这件事,还要破坏祁怀鹤的名声!

果然是他能想出来的阴损计策!

辛久薇忍着怒气,因着生气,脸上反而带了冷笑。

“怀鹤表哥武艺高强,头脑也聪明,你如何有把握能成功?”

歌姬垂下眼,“祁淮予……给了我一种香,还有一种药。”

辛久薇气笑,“他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。”

她又看向歌姬,“既然帮她做事,你又为何要告诉我?那日在歌楼,你的意图我可是都看穿了的,你听他的话故意陷害我兄长,如今为何又关心起他了。”

歌姬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缓缓跪了下来。

辛久薇一怔,望晴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人扶起来。

“你不会又想故技重施吧!”

歌姬摇摇头,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。

“这是那日辛公子给我的药膏,我没有用完,还请三小姐帮我物归原主。”

辛久薇看着她手中的青色小瓷瓶,皱了皱眉。

“既是我哥哥给你的,他也不会想着收回去,你留着用吧。”

“不过,只是一个药膏而已,何必这样郑重。”

歌姬摇了摇头,神色郑重,“之于我,它不是只是一个药膏。”

她见辛久薇和望晴都没有动作,便收回了手,小瓷瓶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。

“三小姐是名门贵女,自然不懂得我们贱命一条的辛苦,我也不是生来就在歌楼里卖艺的。”

“三小姐也一定想问我,为何听祁淮予的,为何为他卖命?”

“我从前是流浪到颍州城来的孤儿,是祁淮予给了我一口吃的。”

“当然,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,他救我,就是为了让我为他所用,毕竟他什么都没有,没有钱能买到忠心,自然就要靠一些别的。”

“但我无所谓,反正我能活下来就行,回报他也无所谓的。”

“像我们这样的歌女,谁也不把我们的命当命,您可能觉得盼月楼已经足够好,没那么多龌龊事,可这天底下又哪里真的有什么好地方呢?”

“我也好,别的姐妹也好,谁不是日日受折磨,那些光风霁月的达官贵人,谁不是把我们当牲畜。”

“所以祁淮予对我说,他也不是什么高门公子,他跟我一样,都被那些公子哥看不起,让我帮他对付辛公子的时候,我没有纠结就答应了,毕竟对我来说,活在这世上,怎么活,做什么,都是一样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说到这里,歌姬顿了顿,声音低了一些。

“可能在您眼里很可笑,或许辛公子自己也不记得了,但那日他被你劝下,没有责怪我,还给了我药,这件事,我忘不了。”

“我是故意让他看到我的伤口,故意示弱接近他,他也跟我想的一样,好蠢,这么容易就上钩,这么容易就被我激怒,掉入圈套。”

“但那天过后,我每晚拿着这药膏,都会有些后悔,那日若不是三小姐来,辛公子就会掉入我的陷阱。”

“或许,就是因为后悔,所以我今日才将这些事告诉你吧。”


望晴也惊讶:“大小姐怎么在这儿。”

辛久薇“嘘”了一声,悄悄趴在书房窗户上往里看。

只见辛兮瑶站在辛云舟的桌案旁,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刚写满的纸张,而辛云舟坐在椅子里,大气也不敢出。

“写的什么东西。”辛兮瑶嫌弃道,“看一眼都嫌烦。”

辛云舟有些不服气,又没什么底气,“不想看你便出去,又不是我叫你来的,平白过来将我贬一顿,做什么!”

辛兮瑶却没走,只拿着那几张纸道:“你读书难道是只认字不成?文章练达,总要通其中道理,你就不能多想一分、多思一毫吗?”

“人人都似你这般死记硬背生搬硬套,读书又有何用。”

辛云舟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,又丧气起来,“可我就是读不懂背后含义,那能怎么办嘛。”

辛兮瑶冷声道:“平日让你多读一些书,像谁要害你一般,现在知道为难了。”

辛云舟缩了缩脖子,不敢说话了。

“姐姐才学过人,正是指点哥哥的不二人选不是吗?”辛久薇笑吟吟地进来,走到辛兮瑶身边用充满崇拜的语气说,“姐姐既然读万卷书,那自然也知道不是时时都能勘透其中道理,可哥哥是姐姐的亲弟弟,想来定也有姐姐几分智慧,只是一时没想通其中关窍罢了。”

她夸着辛兮瑶,“那要是姐姐指点一二,定没有哥哥学不会的。”

辛兮瑶道:“少给我嘴蜜腹剑。”

“姐姐!”辛久薇露出震惊又伤心的表情,“我嘴甜是真的,可哪里有腹剑了,姐姐才是平白冤枉人。”

辛兮瑶终于笑了一声,将纸卷起来敲了一下辛久薇的头。

“这么晚,还不去睡。”

“我来看看哥哥。”辛久薇道,“我们是一家人,我却帮不上哥哥什么忙,心里实在难过。”

辛云舟和辛兮瑶都是一怔,辛云舟连忙道:“本就是我没用,妹妹你不要难过。”

辛兮瑶看了辛久薇一会儿,问:“你就这般希望他被叶先生选上?”

“当然。”辛久薇很笃定,“自家兄妹,我当然希望好前途是哥哥的,而不是便宜了那祁淮予啊。”

辛云舟顿时敢动,看来妹妹是真的转性了!

辛兮瑶将手中卷成筒的纸重新展开,想着辛久薇的话,转头对辛云舟道:

“坐没坐相,如何做文章?坐好,让个位置给我。”

这是要指点辛云舟的意思了!

辛久薇顿时开心,辛云舟亲自搬了椅子来,请辛兮瑶坐下。

望晴带着人将书房内的烛火又点亮了一些,辛久薇坐在一旁,看辛兮瑶指点辛云舟的文章。

书房外,祁淮予远远地见烛火还亮着,问寻墨:“辛兄还在里面?”

“是啊,方才大小姐和三小姐也去了。”寻墨道,“大少爷定是在向大小姐求救呢,可惜,求一个姑娘有什么用。”

祁淮予没接话,静静地看着书房窗纸上映出的身影,严重有什么东西闪过。

很快,就到了拜师这天。

叶清正是天下闻名的大儒,要在辛府中收学生的事自然早已在颍州城中传遍了。

不仅是平日里那些祁淮予的拥护者,还有一些没事爱看热闹的公子小姐,连辛云舟的狐朋狗友都来了。

仪式和考教都在辛府院子里举行,辛父叫人摆了桌子,还上了膳食与美酒好茶,生生成了一场热闹的宴会。

辛久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有些紧张。

辛兮瑶在她身旁,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问:“有这般紧张?”

“总归是哥哥的大事。”辛久薇笑道。

可其实,所有人都知道祁淮予的赢面更大,辛久薇紧张的并不是辛云舟今日的表现。

她在等一个人来。

辛久薇的目光从院中扫过,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绢帕。

那日她的话说得直白又委婉,觉明如此聪明,定然不会听不明白。

可正是因为他聪明,又怎会轻易被她装出来的无助和编出来的说词哄骗。

辛久薇忍不住叹息。

觉明到底会不会来?

叶先生提前给祁淮予和辛云舟留了考题,是作一篇文章,等人都到了,两人便将各自的文章给叶先生看。

他先看了祁淮予的,点了几下头,似是还不错,可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。

反而是看到辛云舟的文章,他眉头微皱了几分,又很快舒展了开来,点了点头。

“辛公子。”叶先生含笑着问,“这篇文章,你为何这般写?”

辛云舟上前行了礼,正要回答,却忽地听见一道声音传来:

“大少爷的文章根本不是他自己写的!”

众人皆是一愣,辛久薇回过头去,见到一名面生的丫鬟冲冲走了过来,跪在了辛父和叶先生面前。

辛父皱眉,“你是何人。”

“奴婢是大少爷院子里的洒扫丫鬟。”那丫鬟道,“奴婢昨日看到,大少爷这篇文章并非他自己所做,而是他人代笔!”

辛云舟勃然大怒,“你胡说什么!”

辛父道:“云舟!像什么样子!”

辛云舟似乎这才看清场合,捏紧拳退回一边。

“父亲,叶先生,这篇文章虽然算不上好,但千真万确是我自己所作,天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丫鬟,胡乱攀扯我!”

辛父与叶先生对视一眼,不动声色地看向丫鬟:“她当真是大少爷院子里的?”

管事的上前细细看了看丫鬟的脸,回道:“的确是的,年前进的府,叫铃碧。”

叶先生问:“你说是代笔,可能说出是何人代笔?”

铃碧犹豫了一下,似乎是不敢说。

“为何不敢说?”叶先生问,“可是代笔之人非你能得罪的?”

祁淮予上前一步道:“伯父,先生,她不过一个洒扫丫鬟,有些事说出来可能就再也无法立足府中,此事不然还是私下处理吧,至于辛兄的文章……”


见她还犹豫着看了祁淮予一眼,祁怀鹤自然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,便侧身遮挡在辛久薇面前,挡住了祁淮予的视线。

他低声问:“阿薇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
辛久薇叹了口气,“表哥,我小时候不懂,如今长大了,才时常在委屈之时,觉得伤心之事无处寄托,无论是我也好,还是外面的人败坏姐姐的名声也好,我都时常觉得……”

她顿了顿,又拿帕子擦擦眼睛。

“父亲公务繁忙,又素来威严,姐姐和我受了委屈都不敢同他讲,哥哥又是个爱玩的,我就时常想,要是怀鹤表哥在颍州,要是外祖家的姨母婶婶能为我们撑腰就好了……”

说着像忍不住一般,眼泪越流越凶。

祁怀鹤听她说着遭遇,心中已是很不悦,“竟有人如此欺负你们?还有是谁敢败坏兮瑶的名声,你莫怕,都告诉我。”

“已经都过去了。”辛久薇摇摇头,“我已不在意了,表哥莫要放在心上。我说这些,其实是想告诉表哥,此次我来匀城,原就是带着修复两家关系的心思的,表哥若是也同我一般想法,还请表哥帮我。”

祁怀鹤道:“怎能叫帮你,这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。”

辛久薇笑起来,“那就太好了,没有表哥,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。”

虽然看起来好像刻意放低了声音,但他们的对话还是让祁淮予听了进去。

祁淮予站在一边,眼中闪过一丝不甘。

这就是辛久薇要让他看见的,两家关系越好,祁淮予自然越急,尤其是在长辈有意让祁怀鹤与辛久薇凑成一对的情况下。

虽然辛久薇对祁怀鹤没有那般的心思。

在院中站了一会儿,看着下人清点完寿礼,祁怀鹤就送辛久薇回住处。

走在路上,又听祁怀鹤问:“兮瑶在颍州还好吗?你放才说外面有人败坏她的名声,她心中可觉得委屈?”

辛久薇一怔,确实没想到祁怀鹤还会特意问起姐姐。

她心中闪过一丝猜测,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。

“姐姐如今很好,前阵子还才名远播,多了许多爱慕者呢。”

她想了想,将春日宴的事说了,又说了谢长景与辛兮瑶的事。

祁怀鹤还没来得为辛兮瑶正名的事欣慰,听着谢长景侮辱姐妹二人的事,立时便皱起眉,冷了脸色。

“都说颍州多青年才俊,竟是这般小人。”

又问:“兮瑶可曾为此伤怀?她此次不来匀城,可是伤了心,身子不适?”

辛久薇若有所思地看看祁怀鹤,“姐姐很好,多谢表哥挂念,她虽然没有来,但方才清点的那组字画就是姐姐亲自作的,那是她送给外祖的心意。”

祁怀鹤放下心来,眼中有闪过一丝惆怅。

辛久薇越发觉得怪异,正巧走到了住处,临别前,她状似无意地说:

“今日父亲叫我替姐姐选亲,这次贺寿结束,我就要回去张罗这件事了,唉,姐姐眼光高,实在是觉得颍州城内的男子,没几个配得上姐姐的。”

祁怀鹤却沉默了,见辛久薇要道别,便叮嘱她注意休息,关怀了几句便离开了。

“表少爷真是个好兄长。”望晴感慨道,“大小姐没来,他都如此关心。”

眠风也道:“就是呢,刚才听小姐说起别人对大小姐不好,表少爷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。”

辛久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,忽地笑了。

“若是这样,倒也不错。”她轻声说。

让姐姐和亲人们都幸福,原本就是她重活一世最大的心愿。

不过此事也急不得,她还有一件事才是当务之急。

寿诞的前一日,望晴拿来辛葵的回信,果然在她刻意告知祁淮予自己要去寿诞上献艺后,祁淮予又给了她心的任务。

那夜在庙会上没有成功的计谋,他要在寿诞上故技重施一遍。

在祖父的寿诞上做出出格之事,比在外与歌姬厮混严重多了。

前者最多让祁怀鹤的名声没那么好,且叫眼里揉不下沙子的辛久薇不再有跟祁怀鹤说亲的可能。

后者却能彻底败坏祁怀鹤的名声和人品,适家引导的话,还能再次破坏辛祁两家的关系。

祁淮予可真是,心狠又恶毒。

“那就让这暗镖,落到他自己的身上吧。”辛久薇微笑着说。

因着是整寿,外祖又素来有好名声,寿诞这日祁宅很热闹,半个匀城与祁家有关系的都来贺寿了,门口宾客络绎不绝。

祁怀鹤去了门口迎客,因着是女眷,又是亲戚,辛久薇被拉着与祁家的小姐们一起在花厅,与别家的女眷说话。

“这就是你家的表小姐?”有夫人拉着辛久薇,眼中满是惊艳,“是姐姐还是妹妹?我还没见过呢,生得这样标致,可曾婚配?”

祁星绘笑道:“表妹是她家中最小的,大表姐在颍州没来呢。”

夫人笑道:“看着年纪是小,可也生得这般亭亭玉立了。”

“陈夫人是看我表妹长得好,迫不及待想领回去做媳妇吧。”祁星绘笑嘻嘻的,似乎与这位夫人很熟悉,说话便也口无遮拦,“表妹没有婚配呢——阿薇,是吧?”

最后一句是转头问辛久薇的。

辛久薇道:“姐姐还未成婚,阿薇也尚未婚配。”

陈夫人很是惊喜和满意,却听她身边另一位有些犹豫地问:

“你既是辛氏的小女儿,那不是配给祁家大郎了么?”

陈夫人和祁星绘都是一怔。

祁星绘理解偏了,道:“这次表妹来,我母亲确实是很想撮合他和表哥呢,不过那都是长辈们的玩笑话,”

“不是,不是这样的。”那夫人的家中也是经常的,时常有人在外面带些消息回来,“我听闻,辛氏有位常住在他们家的表哥,在跟着辛老爷做事,跟辛家的三小姐形影不离的,好像早就定亲了呀。”


她也没有留下来看好戏的心思,反正祁淮予之后会如何下不来台也和她没关系了。

辛久薇推说家中还有事,拉着辛云舟一起走了。

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,“哎,辛三小姐怎么就这么走了?祁兄还在这儿呢。”

祁淮予笑道:“无妨,久薇不在,我们倒能畅谈。”

“正是。”谢三少翘着腿,“辛氏的小姐有什么意思,比不上薛姑娘半分。”

薛应雪矜持地笑了笑,“应雪怎敢与贵女相比。”

于是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夸起薛应雪来,辛久薇已经离席,自然是免不了被对比贬低。

祁淮予也没有制止,画舫上一群人吃喝畅聊到天色都黑了。

吃饱喝足就要散去,祁淮予却被画舫管事的叫住。

“祁公子,这是今日的账。”

祁淮予看也没看,挥挥手,“挂账吧,送到辛府。”

管事面露难色,“这,辛姑娘方才走时嘱咐过,今日的账不由辛府结。”

祁淮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,勉强道:“那记我账上。”

“抱歉,祁公子。”管事道,“小店未曾有为您挂账的先例,因此今日只能现结。”

见祁淮予没说话,他好心建议:“别的公子是否能结?”

原要离去的众人听见了他们的话,“祁兄,怎么了?”

祁淮予早就夸下了海口,这时候让别人结,就算这些人表面上不说,日后也是有得嘲笑他的。

他骑虎难下,只能硬着头皮叫来寻墨,“去我宅子里取些银票来。”

寻墨听从地去了,心里却嘀咕,一间小院子也算得上宅子了?

祁淮予以前吃喝用度都在辛府,这些银票都是他找各种机会攒下来的,看起来是有不少,但要结这些公子哥今日的花销,也几乎把他剥了一层皮。

可他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,咬着牙结了账,心底几乎在滴血。

又被辛久薇摆了一道!

而另一边,辛久薇根本无暇关注祁淮予。

她勉强将辛云舟从今日的风波中拉出,此刻兄妹两坐在回去的马车上,心里才升起迟来的恼怒。

“哥哥,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要随便换宝贝吗?闯了祸都不知道!”

辛云舟也觉得理亏,梗着脖子道:“都是那祁淮予害我,他把这东西夸得天花乱坠,却不说它的来路。”

“这就是你平日不读书的下场!”辛久薇气道,“你要是多读几篇文章、多长几个心眼,会上他的当?”

“这跟读书又有什么关系。”辛云舟道,“祁淮予心眼子比墨都黑,我怎知会上当。”

辛久薇气结,她知道哥哥固执,可有时候也太蠢了!

“那你总该听我的吧,你那日明明答应我了,到头来原来是应付我的!”

辛云舟见她气得脸都红了,现下也只能连忙服软,“好妹妹,你别气了,我保证再也不敢了。”

其实辛久薇心中更多的是着急,父亲过几日就要回家,届时她还要费许多心思去瓦解父亲对祁淮予的信任,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辛云舟,哥哥如果以后还是这样不听她的话,又如何避开前世的命运?

辛久薇闭了闭眼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辛云舟大气也不敢出,想着如何厚脸皮逗妹妹笑。

辛久薇知道哥哥本性不坏,就是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天真。

他是热忱之人,需得有合适的教导才行,譬如前世那位大儒。

算算时间,也该到对方来颍州的时间来。

思及此,辛久薇睁开眼,盯着辛云舟。

“妹妹你别这样看着我。”辛云舟缩了缩脖子,“怪吓人的。”

辛久薇又叹气,“哥哥,你可知道叶清正叶先生?”

辛云舟到底还是半个读书人,“这,认、认得吧。”

“叶先生如今虽是白衣,但桃李满天下,朝中不少肱股之臣都曾是他的学生。”辛久薇缓缓说道,“叶先生祖籍就在颍州,与咱们辛氏还有些渊源。”

“此前父亲听说叶先生有回颍州安度晚年的意愿,亲自叫了人去接,不日就要到达。”

见辛云舟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,辛久薇不仅加快了语速。

“哥哥,叶先生年纪大了,你知道父亲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动了叶先生,让他收辛氏子做学生吗?”

“能跟着先生学习,哪怕只有两三日,于你也是灵丹妙药。”

辛久薇认真地看着祁淮予,“哥哥,你难道不想快些成长起来,扛起咱们辛氏吗?”

辛云舟喃喃,“父亲都说我没用,我拿什么担。”

“那你就不能有骨气一些,让父亲刮目相看吗?”辛久薇道,“你若这般丧气,别说父亲,我都看不起你。”

“那人家先生是当世大儒,也万万看不上我啊。”辛云舟还是那副丧气样子。

辛久薇无奈,“大儒既是大儒,又岂会同寻常人一般持有偏见?你就不能让他看见你的优点吗?”

辛云舟乐了:“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优点。”

辛久薇也快被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笑了,只好道:“小时候你保护我,不是很有大英雄的样子吗?你若一直这般自暴自弃,咱们辛氏怎么办,我怎么办,难道……”

她一顿,抬起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,“难道我以后真的只能靠祁淮予了?可是哥哥,你也看见了,祁淮予的心都快扑到薛应雪身上去了,他又一向看不起我,你不帮我撑腰,我以后岂不是只能被他拿捏?”

说着就凄凄惨惨地假哭起来。

辛云舟果然上当,也忘了说那些自弃的话,“你担心这些做什么,我自然是会为你撑腰的!”

辛久薇问:“你用什么给我撑腰?”

辛云舟简直想仰天长叹,只好道:“好好好,我明日一早就起来读书,绝不让那叶先生看低!”

也不奢求辛云舟立刻就发愤图强,辛久薇只是想要他一个表态,闻言便也笑起来。

“好,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!”

见她笑了,辛云舟松了口气,见着辛久薇的笑颜,一时也有些恍惚。

妹妹小时候是黏他的,矮矮软软的小团子成天跟在他身后叫哥哥,总是听得辛云舟心软不已。

长大后妹妹不知道何时就爱慕上了祁淮予,从此也不亲近他了,还成天拿祁淮予跟他比较,无论他跟祁淮予因为什么起冲突,妹妹都会二话不说站在祁淮那边。

辛云舟其实暗自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,后来也无奈了,只能接受妹妹跟自己不亲了的事实。

最近却不知妹妹如何转了性,竟跟祁淮予做起对来。

罢了罢了,也不管她之后会不会又跟祁淮予和好,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妹妹。

两人气氛算是缓和了,到家后回了各自的院子。

辛久薇先看了一会儿账本,正要叫丫鬟进来洗漱更衣,就隐隐听见一阵嘈杂声。

“怎么了?”

望晴推门进来,“小姐,家主回来了!”

辛久薇一怔,“父亲?不是还要几日才回来吗?”

“奴婢也不知,似乎是刚回来的,而且一回来就……”望晴顿了顿,才犹豫着说,“就把大少爷逮去祠堂罚跪了,对了,那祁淮予跟家主一起回来的!”

辛久薇心中一惊,连忙站起身,“我过去看看。”


“既然是表哥,那不就是你们家大郎么。”

那夫人说着,又问辛久薇:“还是说,你还有别的表哥?”

没想到祁淮予刻意引导大家造成的误会都传来匀城了,辛久薇笑了笑,道:“想来应当是传来传去误会了,久薇没有定亲,家中也没有旁的表哥。”

“那便是他们诓我的了。”那夫人也不了解实情,只当是自己听了假消息,“这般标致的姑娘,可得配个好郎君。”

一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,辛久薇估计着时间,悄声问望晴。

“表哥在何处?”

望晴也低声道:“奴婢方才差人去看了,表少爷还在前院接待客人。”

辛久薇点点头。

外祖的寿诞办得热闹,来的都是匀城有头有脸的,祁淮予一开始就失去了狐假虎威的机会,这时也不知去了哪里。

寿诞一直办到夜幕降临,在庭院中开了席,辛久薇与祁星绘几姐妹坐在一起。

辛葵带着一队歌姬鱼贯而入,唱了几首曲子,离开时她的视线与辛久薇交汇,辛久薇微微点点头。

不久之后,辛久薇看见一个丫鬟不小心将酒泼在了祁怀鹤的衣服上,祁怀鹤起身离了席。

祁淮予还真是总用这般手段。

辛久薇冷冷一笑,也起了身,对望晴嘱咐道:“给辛葵传信。”

望晴点点头,与眠风对视一眼,眠风扶着辛久薇离了席。

“久薇,你去哪里?”祁星绘见她起身,“更衣吗?我也去。”

辛久薇道:“坐着有些头晕,我去湖边吹吹风。”

“你这身子骨也太差了,别又吹风寒了。”祁星绘也站起身,“我同你一道去。”

辛久薇想了想,点点头。

让她一起也好,祁淮予正是需要目击者多一些。

另一边,祁怀鹤因陪着敬重的先生喝了几杯,已经有些不胜酒力,他的住处离前厅远,以往家中宴客时,为了应对弄脏衣服这种事发生,都有一间专门的屋子用来换干净的衣裳。

晚风吹过竹叶,明月高悬。

一道模糊的影子自窗户纸前晃悠悠地闪过。

祁淮予没有注意到,推开了门。

又是一阵风,吹起了湖边的涟漪。

“啊!救命啊——”

一道高亢而恐惧的女声划破夜空,这片湖离宴客的庭院近,许多人都听见了声音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谁遇到意外了吗?听着像个姑娘。”

许多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,祁家的管事连忙带着人过来。

“二小姐,表小姐!你们没事吧?”

管事只见到辛久薇和祁星绘站在前方,连忙上前,却见辛久薇面色苍白,祁星绘指着远处的湖面,半天才急道:

“不是我们,前面好像有人落水了,你去看看!”

管事连忙让家丁过去。

祁星绘一把拉住要往前走的辛久薇,“你做什么去?你这身子骨不会想去救人吧?”

“落水的好像是个姑娘。”辛久薇犹豫着说,“让家丁去救是不是不方便,而且我好像……”

她转过头去,有些颤抖地拉着祁星绘的手,“表姐,你看看,那边站着的是不是淮予?”

祁星绘看过去,夜色中也看不真切,只觉得从衣服的轮廓看是像个公子。

她们说话间,已经不少宾客走了过来。

外祖还在席上,祁芯携着沈萍的手过来。

“久薇,星儿,你们站远些,别冲撞到了。”

辛久薇却道:“那是个姑娘,我过去看看。”

她像是极不放心,匆匆往正在营救的人群走去。

祁芯有些疑惑,“姑娘有怎的,已叫人去救了,她一个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。”

祁星绘犹豫着说:“我们听见那姑娘落水时,看见了一个男子,久薇说好像是跟他一起来的祁淮予。”

沈萍皱了皱眉,“过去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
几人走到湖边,落水者已经被救了上来,尽管已经浑身湿透,也能从衣服的颜色与款式看出来,是方才来献艺的歌姬。

辛久薇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,低声问:“你没事吧?”

那歌姬呛了水,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回应她,随后猛地抬头,看见站在一旁的祁淮予,脸上竟露出惊恐神色,躲到了辛久薇的背后。

她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,立刻就猜测起发生了什么事来。

祁淮予在那歌姬往湖边退时就想走的,却没想到辛久薇她们来得这么是时候,他还来不及脱身,这歌姬就自己跌了进去!

“久薇,我只是碰巧路过。”他咬牙对辛久薇解释,“她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。”

辛久薇没说话,那歌姬忽地一抖,躲在辛久薇身后哭喊道:

“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就能胡说么?分明是你想轻薄于我,我躲着你才掉进去的!”

祁淮予脸色一变,众人也顿时打量起他来。

“这是哪家的公子?招惹出这等事。”

“不认得,许是祁家的什么亲戚吧,今儿来的歌姬确实不错,但也不能在这儿就动手啊。”

“年轻人,太没有分寸了。”

“不过是歌楼的歌姬,想来也是蓄意勾引……”

“你们说什么呢!”

一道急切又愤怒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议论声,辛葵匆匆拨开人群走来,发髻上的簪子都歪了。

“榴儿,你没事吧!”她将落水的歌姬抱在怀里,面上都是愤恨,“我们也是清清白白来为祁老爷贺寿的,难道就因为我们是贱籍,便要受你平白侮辱吗!”

她抬头瞪着祁淮予,说得悲痛万分,让旁人也不好再议论。

见到她出现时祁淮予就猛地一怔,明明是他叫辛葵去勾引祁怀鹤,好叫祁怀鹤丢个大脸,她怎地会在这里!

“你……”

不等他说话,辛葵就哭道:“我这榴儿才十五岁,刚跟着我学瑶琴,今日我是想带她出来见见世面,却没想到还遭受你这等混账的欺辱!这位公子,你做这般混账事,就不怕遭报应吗!”

随着她越说越悲愤,榴儿也痛哭起来。

“葵姐姐,我好怕,他说我要是不从,捏死我就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,我、我……”

“太过分了!”祁星绘最嫉恶如仇,闻言立刻看向祁淮予,“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小人!”

祁淮予脸色铁青,他万万没想到辛葵会来这一出。

再看三个女子凑在一起,分明就是辛久薇使的手段!

他立时冷冷地看向辛久薇,辛久薇却一点不怕他,因她是背对着人群,没有看见她冲祁淮予笑了一下。

祁淮予,就许你当众陷害我哥哥和表哥,不许我以牙还牙么?

百口莫辩的滋味,不好受吧?


辛久薇拒绝:“不。”

没想到她会拒绝,祁淮予有些不悦,“这簪子之于应雪意义重大,你莫要这般自私。”

陈公子也道:“对对,三小姐何不成人之美呢?”

辛久薇冷道:“你们当我赏花宴的彩头是什么,一会儿给奶娘,一会儿又给根本没参与的薛姑娘。”

“好歹也是别人精心挑选带来的,让你们如此轻贱?”

祁淮予眉头一皱,“你说话何必如此难听。”

辛久薇不语,一旁带来簪子的叶四小姐却怯怯开了口。

“既然是如此特殊的东西,不然……就给薛姑娘吧。”

辛久薇怔了怔,回过神,“现在东西是我的,当然我说了算。”

叶四小姐性子软,闻言不安地低下头,她身边的好友见状,不满道:“她只是同情薛姑娘,您何必咄咄逼人。”

辛久薇讶然:“我说什么了?”

“辛久薇。”祁淮予压着火气,“她们谁都没得罪你,你不该这般无礼。”

辛久薇道:“你们强人所难就不无礼了?”

“够了。”薛应雪终于开口,扬着细长的脖颈,“我对女子间的争抢没有兴趣,这簪子我不要了。”

辛久薇嗤笑:“本来就不是你的,何来要不要一说?”

薛应雪面色微僵,又看了簪子几眼,移开视线,“我不想做无谓争吵,有这时间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。”

“淮予,陈公子,咱们去将文章论完吧。”

“好好好。”陈公子连忙道,“还是薛姑娘豁达。”

薛应雪对这类夸奖最是受用,矜持一笑,看了辛久薇一眼,提着裙子走了。

辛久薇冷眼见她离去,心中并不着急。

她辛久薇既然重活一世,自然是要先收拾祁淮予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。

她倒想看看,等薛应雪知道祁淮予只是个奶娘的儿子,还会不会上赶着嫁给他。

几人又回男席去了,祁淮予最后离开,走之前还对辛久薇说:“你今日太不懂事了。”

席上的贵女们神情各异。

她们当中不少人都羡慕薛应雪自在大方,这般场景下,也是觉得辛久薇有些小气了。

辛久薇并不在乎她们如何想,叫来管事的辛叔,“天色不早了,今天就到这里吧,男席那边也一并送客。”

辛叔犹豫,“祁少爷那边似乎还没结束。”

“他们结不结束与我何干。”辛久薇道,“外面多得是酒楼,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非要在这里论?”

“还是说辛叔你作为辛府的管事,只听他祁淮予的,不听我这个辛氏三小姐的?”

辛叔被她的话一怼自然什么也不敢说,只好带着下人们去送客了。

往常辛家设宴,祁淮予高谈论阔起来总不看时辰,无论多晚,辛久薇都是等到他们结束再让人收拾残局。

现在直接让他们散席,祁淮予肯定不会高兴,可如今辛久薇难道还在乎他高不高兴?

果然,待宾客散去,辛久薇被拦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。

祁淮予面色冰冷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辛久薇歪了歪头,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

“今日你太不识大体了。”祁淮予皱起眉,“应雪不过是想要她母亲的遗物,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都这般吝啬,外人会怎么想?”

“还有我娘又没做什么,你为何当众给她难堪?”

说着,他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嫌弃,“你这样,日后如何做一个好妻子、好儿媳。”

辛久薇觉得好笑,祁淮予在辛家被捧得太久了,还真拿自己当姑爷了。

明明这一年她刚及笄,他们连亲都还没有定。

“你现在知道她是你娘了,刚才怎么不敢认?”

祁淮予面色有些难看,“我当然要顾全大局。”

辛久薇嘲讽,“祁公子的大局一般人真是承受不起。”

祁淮予皱眉,“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难听。”

辛久薇刚重生回来不久,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亲人,实在没心力与祁淮予纠缠。

“不想听更难听的就走开。”辛久薇抬了抬下巴,眉眼间自然流露出世家贵女的傲气,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

说完她不再看他,转身就要走。

“辛久薇!”

祁淮予皱着眉拦她。

骤然被拉住手腕,辛久薇用力想甩开。这动作却激怒了祁淮予,眉间怒气更盛。

“你今日到底耍什么脾气?!”

他问得理直气壮,辛久薇感到厌烦,却挣脱不开。

“这又是在做什么?”

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,辛久薇鼻尖一酸,猛然回头,“姐姐!”

声音的主人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。

她生得一双远山眉,丹凤眼,面如白玉,身姿翩然。

正是辛氏的大小姐,前世被亲事蹉跎而死的辛兮瑶。

辛兮瑶是路过的,见着二人拉扯,并没有走近,只蹙着眉有些嫌弃地看过来。

“光天化日,要拉拉扯扯也找个隐蔽些的地方,像什么样子。”

她一直都看不上祁淮予,觉得妹妹自从喜欢上对方之后就像被下了降头,在此前的几次矛盾中辛久薇都只站在祁淮予那边,辛兮瑶看见两人就烦,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了。

在别人面前,祁淮予总是装得人模狗样的,因此辛兮瑶一来,他就松了力气,一副因辛久薇任性而无可奈何的模样。

辛久薇趁机甩开他的手,跑到辛兮瑶身边,见她一身外出的打扮。

“姐姐,你要出门去?”

辛兮瑶有些警惕,“与你何干。”

见她的态度,辛久薇便确定了原因。

上辈子,辛兮瑶的第一门亲事在辛久薇的反对下作罢后,辛兮瑶就有了些意见。

现在是她第二次议亲,今日是出门相看的。

但辛久薇知道,那与辛兮瑶议亲的谢家三少会在今日回家途中坠马摔断腿,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,亲事自然就算了。

也就是从这一次起,辛兮瑶的每一任议亲对象都会出事,她于是背上了克夫的名声。

辛久薇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,这一切背后都有祁淮予的手笔!

辛兮瑶是她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姐,若是嫁了个好人家,自然也会是辛久薇的靠山,这可不利于祁淮予蚕食辛家。

祁淮予不仅时常挑拨姐妹之间的关系,更是暗地里破坏辛兮瑶的亲事,蹉跎了辛兮瑶一辈子!

如今,辛久薇定然是要阻止的,“姐姐,你别去同谢公子相看了。”

辛兮瑶果然有些不悦,“你又想做什么?这次说亲是父亲同意的,你反对也没用。”

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辛久薇摇摇头,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。

正想着,却听旁边的祁淮予突然开了口。

他装得平和温良,甚至是苦口婆心。

“久薇,你别耍小姐脾气,谢家书香门第,谢三公子是人中龙凤,这么好的亲事要是错过了,岂不是耽误了大小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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